38年前的一個冬夜，北京寒風凌冽。
位于北京城區(qū)的通用機械研究所，燈火通明。此刻，王光祖和他的同事們，正拿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金剛石，在實驗室的玻璃上劃試。
這是一項保密級別為“絕密”的科研項目，代號“121”。北京的研究所提供生產設備和試驗場地；鄭州三磨所負責攻克金剛石工藝。
后來，這顆金剛石成了中國歷史上第一顆人造金剛石。
金剛石應用廣泛，比如勘探、精密儀器制作等，寶石級別的人造金剛石也可以叫人造鉆石、培育鉆石。
近水樓臺的河南人，開始扎堆做起了人造鉆石的生意。2020年，我國人造鉆石產量占全球總產量的一半以上，其中八成來自河南。
人造鉆石看中國，中國鉆石看河南。產業(yè)聚集之下，河南省誕生了人造鉆石三巨頭：豫金剛石（300064.SZ）、黃河旋風（600172.SH）、中兵紅箭（000519.SZ）。
近日，位于河南商丘的力量鉆石向深交所遞交了IPO注冊稿。若它順利上市，人造鉆石三巨頭或將變?yōu)樗男↓垺?/span>
藍忘機| ?撰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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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洲人到許昌買假發(fā)，美國人到商丘買鉆石。
從鄭州出發(fā)，往東南方向行駛240公里，來到商丘市下轄的柘城縣。這里是遠近聞名的“中國鉆石之都”，也是力量鉆石的誕生地。
和公司名字一樣，力量鉆石的主營業(yè)務之一就是“賣鉆石”。不過它賣的不是天然鉆石，而是人工合成的人造鉆石。
上世紀80年代，從鄭州三磨所辭職的工程師馮金章，回老家柘城縣創(chuàng)辦了邵園金剛石廠。馮金章沒想到的是，金剛石廠曇花一現(xiàn)，卻為日后柘城縣的金剛石產業(yè)，劃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柘城縣的第一顆人造金剛石，誕生于邵園金剛石廠；柘城縣的第一批金剛石技術猿，同樣來自邵園金剛石廠。
1985年前后，邵園金剛石廠轉企改制，部分員工被分配到了縣拉絲模廠，部分掌握金剛石加工技術的人，開始創(chuàng)業(yè)單干，一時間，金剛石加工企業(yè)在柘城縣遍地開花。
力量鉆石實控人邵增明的父親邵大勇，就是那個創(chuàng)業(yè)的。
一開始，和其他老鄉(xiāng)一樣，邵大勇做的是金剛石微粉生意。微粉生意本小利微，產品附加值低。
邵增明后來回憶：“由于企業(yè)體量小，往往被人‘卡脖子’，原材料說漲就漲，從不給你打招呼；產品說降價就降價，有時候貨送到才知道降價了?！?/span>
后來，邵大勇引進西安交大研究生，開發(fā)高精密、高性能的金剛石超精微粉及新產品，這才有了突破，2006年邵大勇的公司產值突破1億元，一躍成了柘城縣金剛石微粉行業(yè)的“大哥”。
郭留希和邵大勇年紀相仿，是河南周口人。邵大勇創(chuàng)業(yè)時，郭留希還是一個打工人。而河南長葛的喬金嶺，已經小有成就，靠著從日本買來的金剛石生產技術，創(chuàng)辦了黃河磨具廠。
1994年，黃河磨具廠改組為黃河實業(yè)集團。3年后，黃河實業(yè)、日本ODK公司、鄭州三磨所等5家公司合資成立黃河旋風，主要生產人造金剛石。黃河實業(yè)為控股股東，喬金嶺擔任董事長。
公司成立后沒多久，黃河旋風便率先登陸上交所。2002年，喬金嶺以1.2億美元身家排名福布斯內地富豪榜第58位，成為“河南首富”。
郭留希在圈內摸爬滾打幾年后，創(chuàng)辦了遠發(fā)金剛石公司，主攻金剛石原輔材料，也就是人造金剛石的上游。而它最大的客戶，正是喬金嶺的黃河旋風。
看到自己的客戶賺得盆滿缽滿，郭留希也想做大做強。2004年12月，郭留希把金剛石生產業(yè)務獨立出來，組建了華晶金剛石股份有限公司（以下簡稱“豫金剛石”）。6年后，豫金剛石登陸深交所，郭留希實現(xiàn)了上市夢。
彼時，在父親的公司歷練了5年的邵增明選擇單干，創(chuàng)辦力量鉆石。和前輩們一樣，力量鉆石一開始生產的也是用于工業(yè)領域的人造金剛石。
改變發(fā)生于2016年，大洋彼岸一個新組織的成立讓鉆石兄弟們看到了更大的光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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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，一個叫IGDA的國際合成鉆石協(xié)會在美國成立，目的只有一個——讓人造鉆石發(fā)展的“更高、更快、更強”。
中國是人造金剛石最大的出口國，然而生產人造鉆石的企業(yè)卻很少。有數(shù)據顯示，全球人造鉆石的市場規(guī)模高達百億元。
看到錢景的鉆石兄弟們，開始卯足勁提高技術，希望將觸角伸向國外鉆石巨頭的地盤。
2016年，豫金剛石募集資金45.67億元，用于投建年產700萬克拉的“寶石級鉆石”項目；黃河旋風募資3.3億元，用于建設國內首條無色大單晶鉆石和片狀大單晶金剛石生產線。也是從2016年開始，力量鉆石開始涉足人造鉆石市場，并不斷擴大其生產規(guī)模。
招股書顯示，2018-2020年，力量鉆石的營業(yè)收入分別為2.04億元、2.21億元和2.45億元，其中，培育鉆石的營收占比從6.58%增加至15.72%，增速最快。
黃河旋風培育鉆石業(yè)務的收入也在穩(wěn)步增長，從2018年的0.4億元增長至2020年的3.6億元，增長了800%。
不僅如此，相比應用于工業(yè)領域的人造金剛石產品，有故事可講的人造鉆石平均毛利率最高。
2018-2020年，力量鉆石的培育鉆石業(yè)務毛利率從48.49%增加至66.88%，而金剛石單晶的毛利率卻從45.69%降至39.72%；金剛石微粉的毛利率從54.54%下降至40.59%。
兩年前，中國珠寶玉石首飾行業(yè)協(xié)會專門在鄭州成立了培育鉆石分會，理事會成員包括豫金剛石、黃河旋風、中南鉆石、力量鉆石等近40家企業(yè)。
去年年末，柘城縣順利通過了“鉆石之都”的品牌認定。
貝恩咨詢報告顯示，珠寶級的實驗室培育鉆石原石產量約為600萬至700萬克拉，中國占一半，產量達到300萬克拉。而中國的人造鉆石中，又有八成屬于“河南造”。在人造鉆石的產業(yè)集群帶動下，中國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人造鉆石生產基地。
和從大自然搬運的天然鉆石相比，人造鉆石不能說毫無關系，只能說一模一樣。
石墨粉搭配觸媒粉，在高溫高壓的作用下，經過一系列騷操作，一顆晶瑩剔透的人造鉆石就誕生了。兩者的物理、化學、光學特性完全一致，用磚家的話來說，“區(qū)別就好比‘河流里的冰’和‘冰箱里的冰’”，傻傻分不清。
美國人干脆修正了鉆石的定義，刪掉“天然”一詞，將天然鉆石和實驗室鉆石都歸類為鉆石。
憑借巧奪天工的技術工藝，河南的人造鉆石在世界各地大放異彩。曾經誓死抵制人造鉆石的珠寶大佬們，也開始放下身段，與人造鉆石們搶那杯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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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不久，央視財經發(fā)起一個題為“你會買人造鉆石嗎？”的微博投票。截至7月15日，共有2950人參與，其中選擇“買，看起來一樣就行”的有1581人，占比為54%；選擇“不買，鉆石還是天然的才有意義”的有563人，占比僅為19%。
看來，消費者也不是非天然鉆石不可。
事實上，早期的人造鉆石“身價”并不低。由于技術、成本等原因，人造鉆石的價格一度接近天然鉆石。
后來，河南的鉆石兄弟們努力提高技術，扎堆做鉆石，人造鉆石的價格才被打下來。
貝恩咨詢數(shù)據顯示，近兩年人工鉆石的零售價和批發(fā)價都在快速下降。2016年，人造鉆石的零售價還是天然鉆石的80%，到2018年，人造鉆石的零售價僅為天然鉆石的一半，而批發(fā)價更是低至天然鉆石的20%。
高性價比之下，加之有環(huán)保、低碳屬性加持，人造鉆石的市場份額開始逐步提升。
力量鉆石在招股書中寫到，培育鉆石的市場需求處于快速崛起階段，銷售穩(wěn)步上升。同時，3克拉、4克拉、5克拉及以上大顆粒培育鉆石的產量、銷量占比明顯上升。
2018-2020年，力量鉆石的培育鉆石業(yè)務收入中，1克拉以上培育鉆石收入占比從8.26%增加到了89.21%；3克拉以上培育鉆石銷售占比從0.00%增加至28.34%。
一邊是人造鉆石的欣欣向榮，一邊是天然鉆石巨頭的業(yè)績萎靡不振。
據了解，從2017年開始，世界鉆石巨頭戴比爾斯裸鉆業(yè)務的銷售額持續(xù)下滑。為了抵制人造鉆石，戴比爾斯甚至推出過鑒別人造鉆石和天然鉆石的儀器。
顯然，抵制并沒有卵用。戴比爾斯還用實際行動支持起了人造鉆石。
2018年，戴比爾斯推出培育鉆石系列Lightbox Jewelry，并宣布投資9400萬美元，用于擴大人造鉆石產能；同年，施華洛世奇也布局人造鉆石產業(yè)，收購了培育鉆石品牌Diamagnetic；今年5月，潘多拉宣布停用天然鉆石，同時推出培育鉆石系列Pandora Brilliance……
越來越多的國際珠寶巨頭，開始加入培育鉆石的競爭中。
只是，當人造鉆石的風越刮越大，直到天然鉆石被吹下神壇，那一天也是下一個“鉆石”開始講故事的時候。
（圖片來自網絡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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